暑假翻书,顾铁卿的《清嘉录》有曰,“从夏至日起第三庚为初伏,第四庚为中伏,立秋后,初庚为末伏,谓之三伏天”。读此实在沮丧,热了好多天,仍在三伏天!
古人如何过夏?南宋周密《武林旧事》有“都人避暑”之法——“盖入夏则游船不复入里湖,多占蒲深柳密宽凉之地,披襟钓水,月上始还。或好事者,则敞大舫、设蕲簟,高枕取凉,栉发快浴,惟取适意,或留宿湖心,竟夕而归。”燠热之夏,舟楫泛湖,清凉庇荫,逍遥到夜归甚至夜不归。
若从爽凉惬意的梦醒来,便继续寻觅清心之地。依照宋代钱塘本塘人士吴自牧《梦梁录》提供的清单,在杭州诸山,岩岭、井、泉间物色有荫、有水、有风的避暑纳凉点,光“涧”就可以逐一打卡合涧、十八涧、石门涧、金沙涧、惠因涧、呼猿涧等,山山水水足有几百上千处。
乘舟、攀岭、听泉……古人纳凉的雅致,还有着冰饮子的妙趣。灵峰探梅、孤山赏梅、超山寻梅,加上林和靖的“流量”,杭州自古便是东南地区赏梅中心,炎热之夏自然也有几款消暑解渴的“梅”饮。
钱塘“头牌百事通”吴自牧也曾写,“(杭城茶肆)暑天添卖雪泡梅花酒,或缩脾饮暑药之属”。
《清明上河图》局部宋张择端北京故宫博物院藏
冬春的梅花经冰糖渍后加白酒封存发酵,便是醇厚香浓的梅花酒了。可在南宋,茶馆梅花酒是更高级的冰镇“雪泡”款,听上去简直秒杀钟薛高。《周礼》中曾有“凌人”冬日斩冰纳窖的记载,从西周到秦汉再到唐宋,“冬储夏用”的藏冰业日益发达,类似冰箱的冰鉴也不断改良,夏日冰饮风靡开来。只是冰饮很长时间属于皇宫特权,直到宋时才被打破专供、御赐的局面,客官在街市茶座就能享用酷夏雪泡版梅花酒。
梅花酒是高度酒,冰镇雪泡更易醉人,一碗下肚,就如看天上日日高悬的明晃晃烈日一样头晕目眩了。我等不胜酒力者,此时更需要一壶“缩脾饮”。
缩脾饮是陌生的,但乌梅是熟悉的。宋代《太平惠民和剂局方》记录了缩脾饮用乌梅肉、缩砂仁、草果、甘草、干葛、白扁豆煎制而成,是道“解伏热,除烦渴,消暑毒,止吐利”的养生药饮。周密在杭州市食篇中提到的“卤梅水”——酸梅汤,也是喝了还想再喝的自制上乘“梅”饮。乌梅、山楂、陈皮、冰糖等煮成的酸梅汤,酸中带甜,生津解渴,开胃解腻。
“快出来喝杨梅茶!”正在书堆里“望梅止渴”,空调房外传来了母亲的投喂指令。春夏之交,学生从台州仙居寄来东魁杨梅,母亲不知今年东魁杨梅按颗售卖,加白糖、蜂蜜熬成了酸酸甜甜的杨梅酱。这一夏,常有室外温度超出40度的情况,母亲冷冻在冰箱里杨梅酱冲泡冰水或冰雪碧,成了我家盛夏的“梅”字特饮。
虽说夏天最好的过法是让夏天自己过去,但若不是这般酷暑,想必梅子的酸酸甜甜也不会这般踊跃。